文/浅野
小米一直是个不善于与人交流的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一直这样。只有哥哥易寒，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一直照顾着小米。小米喜欢他，可是易寒总叫小米“妹妹”。
“……小米，小米！”在叫了小米无数声后却不见小米回头的易寒，焦急地摇晃着小米的身子，“你怎么了小米，不舒服么？”
小米微笑地看着易寒，抬了抬头说：“没事。”
小米一直都这样，不喜欢说话，这似乎是家常便饭了。每天在上学的公车上，小米和易寒并肩坐在一起。易寒会先鼓捣着自己的书包，然后转过头看着望着窗外的小米一会儿，想着小米在想什么。过一会儿发现小米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时会焦急地叫着小米，看到小米转过身对他说“没事”才放下心来。
每一年的每一天，丝毫不差地上演着。就这样，易寒把小米送到了教室门口才穿过走廊，经过两间教室，走进自己的班级。这一年他们都读初三，小米在四班，易寒在七班。
易寒是个很优秀的学生，班里的老师都这样夸他。是呀，不仅老师这样夸他，很多人都这么认为。在这么一个普通的中学出现这么一个优等生，是件十分难得的事。小学的时候，易寒的绘画就在各种比赛中得奖。他不但绘画好，学习成绩在年段也是遥遥领先。学校本打算保送他进重点，但却被他谢绝了。他和小米进了这所十分普通的中学，过着十分普通的生活。虽然填志愿之前，小米就已多次劝过易寒，但易寒却总是笑笑说：“我答应过你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呀，答应过小米的妈妈，会好好照顾小米。
……十年前，小米的爸爸离开了小米和妈妈出了国，过了不久，小米也被妈妈带到一个朋友家去。那一天，小米的妈妈神情恍恍惚惚，一直对小米说：“小米乖，要听叔叔、阿姨的话。”小米很听妈妈的话，乖乖待在这位陌生叔叔家和叔叔的儿子在房间玩捉迷藏。男孩对小米很好，给了小米很多好玩的东西。夜深了，小米的妈妈留下了小米一个人走了。离开前她看见小米和男孩玩得愉快，于是摸了摸男孩的头，对男孩说：“帮阿姨照顾好小米妹妹，好么？”男孩对她点了点头，答应了她。可这之后，小米的妈妈再也没出现过。男孩一直记得小米的妈妈的话，这十年来，他像疼爱自己妹妹那样对小米好。男孩名叫易寒。
“是呀，你答应了我妈的。如果，如果没有她的那句话，你就不用照顾我了啊。我去找她，让她收回她的话。我一定会找到她的！”说罢，小米跑开了。
谁也没有告诉小米，十年前的那一晚，她的妈妈死于交通事故。小米或许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十年。
放学的时候，小米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屋等易寒。透过落地窗，小米看见易寒撑着雨伞遮着班里的一位女生向咖啡屋走来。他们有说有笑的，这时的易寒和与小米在一起时的易寒不一样。小米第一次看见易寒这么开心的笑。和小米在一起时，无论喜或忧，易寒脸上总有一丝阴霾，那种随时等候忧伤来临的表情。对于小米，易寒只是陪伴，或是安慰。小米给他带来了太多本不应该有的深沉与负担。
易寒进门，把雨伞挂在伞架上。与他同行的女孩和他说着些什么便走了，易寒对她点了点头，转身寻找等候他的小米。
“下午怎么这么有空约我呀，小妹妹？”易寒站在小米身后，俯身轻声对小米说。
小米笑笑，脑里闪过刚才雨中的那一幕。和小米走在一起时，易寒总会把雨伞往小米身边挪，尽管雨下得猛烈淋湿了他的左肩，他也尽量不让小米淋湿。可是刚才，易寒和那位女生如此亲密。两人紧靠在一把伞下，谁都不愿谁淋湿。小米一阵心酸。“我来请大哥哥喝咖啡呀。”这是小米懂事以来第一次叫易寒 “大哥哥”，因为他叫她“小妹妹”。
“哇，我没听错吧，今天没喜事呀？”易寒受宠若惊，坐都坐得不安稳。
“刚才看到的女生，是我未来嫂子吧？”还是觉得称呼有些别扭。
“哈，原来是这个呀！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易寒的眼光从门对面角落的一张桌子扫过，“等娶回家时再庆祝也不迟呀！”“嗯，”小米点点头，轻声说道，“这么说，是真的啦？”
说罢，小米起身，往门口方向跑去。“小米！”易寒想叫住小米，“你去哪儿呀？”
“去……”小米心想，她还能去哪儿，“去找妈妈。”
于是，小米冒着雨冲出了咖啡屋，后面跟着的，是易寒。易寒后悔刚才和小米开了玩笑。小米从没告诉过易寒，她喜欢他。她知道，这只能是永远的单恋。她知道，她配不上他。
那晚回去后，小米发烧了。迷糊中她一直喊着易寒的名字。很小声，没人听得见。易寒有些咳嗽，并无大碍。倒是易寒的母亲一直守在小米身边。她心疼地看着小米，小心翼翼地喂她吃药。这十年来，她已经把小米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谁叫小米是她唯一好姐妹的骨肉。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却要遭遇如此不公的待遇。易寒一家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些天晚上回家，家里总是有些奇怪。易寒的父母常常拿着些买给小米的东西进了小米的房间。小米一直沉默着，只是点了点头说“谢谢”，并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易寒夜深时会跑进父母的房间待上好一会儿，出来时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是喜亦是悲。
这天下午，小米请了最后一节课的假早早地回家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其实是不想再看见易寒和那位女生一起出现在自己眼前。刚进家门，看见一位陌生男人坐在沙发上，小米听见男人对易寒的父母说“谢谢”。于是小米走了过去，向他们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房间。
“小米。”男人叫住了小米。这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惊喜。小米有很多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很熟悉，很温暖。
小米愣住了，她转过身看着对面的男人，像极了十年前抛弃自己和妈妈的爸爸，她亲爱的爸爸。“爸爸。”小米皱了皱眉，轻声念道。
男人很是惊喜。他靠近小米，低下头问她：“你还记得爸爸？”小米抬起头，看到男人深邃的双眼，她只是一直看着，没说什么。
“小米，你愿意，原谅爸爸么？”男人一字一顿，说得很是吃力。
小米什么都没说，平静地走进了房间。她的双耳一阵轰鸣，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她看见房门震动了一会儿，然后静止下来。
是做梦吧？我没有爸爸。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很远的地方，不就是天堂么？小米靠在门边，呆呆地想着。
“小米，是我。”小米隐约听见易寒的声音，“你怎么没等我就走了呢？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么？”小米愣了一会儿，慢慢起身开了门。对于易寒的要求，小米没办法让自己不接受。易寒看了小米许久才开口：“见到了爸爸，不开心么？”
小米惊疑地抬头看着易寒：“爸爸？真的是我的爸爸么？”
“傻丫头，”易寒用手点了点小米的额头，“不是你的爸爸他来找你干嘛？”
“可是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说，她要去找爸爸。”小米说着，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但是妈妈她，再也没来找过我了。妈妈她，妈妈她……”
“小米，”易寒心疼地把小米搂进怀里，“小米不哭，看到小米这么伤心我也会很难过的。”
“我，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他真的是我爸爸么？爸爸不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吗？”
“小米，其实，其实你的妈妈她……”易寒紧锁着眉头，难以说出口。
“妈妈她死了……”小米平静地说着。
“小米，你……”易寒吃惊地蹬着小米。这个秘密，他们全家对小米隐瞒了十年，可是小米却十分清楚。
“爸爸离开我们之后，妈妈十分伤心。那段时间，我总是看到妈妈用过的纸巾上有血迹。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要走，可是我知道，妈妈十分伤心。我知道，妈妈把我带到这儿来，就再也不会来接我了……”小米靠墙坐着，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栽倒在地。
“小米，你恨你爸爸么？”易寒坐到了小米身边。
“恨，恨爸爸会很辛苦的。我恨他，可是，我更爱爸爸。”
“其实，你爸爸并非有意要离开你的。外公不喜欢你爸爸，他要求你爸爸到美国去，等事业上有所成就才能回来。而那个时候，你的妈妈知道自己得了病，晚期血癌。她不忍心让你爸爸知道，便听从了你外公的话，执意让你爸爸离开。早在几年前，你爸就回来了，可是他找不到你们。打听了好些年才有消息，但你妈妈却……”易寒哽咽住了。
“易寒，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小米抬起头看着易寒。
“我希望，看见小米幸福地生活下去，也希望看到，小米和小米的爸爸团聚。”
小米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没说话。
“不管你选择什么，只要记住一点，就是要能使自己快乐，知道么？”易寒凑到了小米跟前。“可是，你会快乐么？”小米皱着眉头，声音变得很小。
“如果你开心的话，大家看了都会开心的。”易寒摸了摸小米的头，释怀地笑了。
第二天，小米通过易寒父亲给的地址找到了昨晚上见到的那个男人。不，正确的说，应该是小米的父亲。打开门的一霎那，男人愣在那儿：“小米？”他又惊又喜。“我……”小米欲言又止，“我能进去么？”
“哦，哦。快进来。”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招呼小米进门，“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男人又说。
“是呀，我也没想到……”小米习惯地下了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那你来是……”男人有些不解。
“我……”小米顿了顿，“……爸爸。”小米的鼻子一阵发酸，“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叫爸爸。”
男人一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唉……唉……小米，爸爸也是，有好久好久没听你叫爸爸了……”
“爸爸……”小米走到男人身边，靠在男人腿上。
这一天，他们俩聊了很多很多。他们聊小时候的小米多么可爱，他们聊那时的生活多么美好，他们聊十年前男人的离开是多么迫不得已，他们聊这十年来小米的生活如何好如何不好……他们，也聊到小米的母亲。那是个多么要强的女人呀，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也不愿自己的丈夫、孩子看见自己丑陋的模样；她宁愿丈夫在外牵肠挂肚，也不愿他有自己任何的消息；她宁愿自己女儿这十年来过着被隐瞒真相的生活，也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于绝症……可也是她的自私，改变了小米的童年。小米从一个高贵的公主转身变成一个无父无母的灰姑娘……好在，她遇到了疼她爱她的易寒和他的父母。好在，这一切的一切就要结束。小米，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男人希望小米能和他回到美国生活，那儿有他的事业，也有他的家，为自己和女儿小米准备的家，可是，小米却有些犹豫。小米始终还是答应了父亲，和他回美国生活。既然易寒心里喜欢的人并不是自己，那又为何要因为自己的单恋而再次离开父亲呢？这一次，她要全心全意、贪婪地享受自己失去多年的父爱。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小米写了封信给易寒。是离开的时候，也是该放手、该坦白的时候了。小米想，自己不应该再放不下了。
她把信放在了易寒的书桌上，房间空荡荡的。易寒去外地参加学校举办的绘画展，得明天才回来。
转身离开时，一本书被小米碰落到地上。小米蹲下身捡起来，夹在书里的一张纸掉了出来，是一幅素描。
画上的女孩和小米很像。她笑得甜甜的，一脸幸福的样子。在画的右下角，一行熟悉的字迹写着：记得要幸福喔。
小米笑了笑，拿起笔在信末添了几个字：夹在书里的那幅画是你画给我的么？请允许我将它带走当作纪念，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它会是我这十年，最美好的记忆。
第二天，小米早早就出门了。尽管易寒的父母怎么舍不得，小米始终得走。
易寒还是没来得及送小米，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他站在操场上，看这不远处的飞机飞上天空，拽紧了手中的信。说是信，还不如说是一张短短的字条。小米她，连多写几个字都吝啬。然而易寒，却十分清楚地记得字条上的话。
“易寒，我走了。这一次我真的离开了，和我亲爱的爸爸去寻找你所说的幸福。我会常打电话回来问候你们的。告诉叔叔阿姨，不用记挂我。有空的话，我一定会回来。我知道，这十年以来你一直把我当作妹妹看待。我很高兴有你一个这么疼爱我的好哥哥。可是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喜欢你。不是单纯的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这几天来我想了好多，我终于知道，你只是我的春暖，但不是我的花开。所以，我会好好珍惜我这一生的春暖，我也会，努力找寻我的花开。也希望，你能寻找到自己的春暖与花开。
P.S: 夹在书里的那幅画是你画给我的么？请允许我将它带走当作纪念，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它会是我这十年，最美好的记忆。”
“小米……”易寒望着天空，大声叫道。他知道，无论自己叫得再大声，小米也不会回来了。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没有必要留下来。
是呀。易寒，只能是小米的春暖，但不是她的花开。
可是小米，你知道么？你喜欢的易寒是多么希望你能留下。他希望你能是他的春暖，他的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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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长长的头发……总之，是可爱之极的初三女生。
水瓶星座的她，开朗又文静，是众人眼中的乖孩子。心事重，常常发呆。
从小就酷爱阅读与写作，曾得过作文竞赛一等奖，从此越发热爱不可收拾。朋友们的日常生活和情感经历成了她最佳素材，指间飞舞之际，美丽文字随之诞生。
也曾学习画画，并作为爱好长期坚持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