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里克－霍尔齐厄斯，1611年绘《赫尔墨斯》(图片来源于网络)

　　赫尔墨斯自身即体现出模棱两可的个性，在明与暗之间飘摇，正如双胞胎身上的截然不同。赫尔墨斯是宙斯最聪明的儿子，系迈亚(Maia)所生，迈亚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位宁芙(Nymph，水妖精，美丽的水中女神，水精灵的代表，司掌水元素)，也是宙斯在寻找夜之女神的神谕时对她的称呼。因此赫尔墨斯可不是个寻常女人的儿子，他的母亲是一位比宙斯更古老也更强大的女神，而宙斯与迈亚的欢好也并不是像宙斯与其他女子那种寻常的侵犯，而是光明之魂与黑暗深不可测的无意识自然界的一次自发的结盟。宙斯借着夜色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得到了迈亚，于是后者怀上了这个极其狡黠的孩子：一个虚伪的奉承者，一个强盗和牧人，梦之使者与暗夜徘徊者。就像历史学家卡尔-凯伦依(Kerenyi)所说：“就如躲在街上大门前的潜伏者一样。”

　　赫尔墨斯多变的生涯始于发明七弦竖琴并偷走他哥哥阿波罗的牛。后来他成为最早到冥府给哈迪斯传信的信使，从此履行起冥府使者(Psychopompos)的职能，将逝者灵魂带到地府。他能在上下界间穿梭，也要经过夹在两者中间的人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特定“领域”的神祇，因为他的领域就是世界的边界，大路与通道以及埋葬自杀者及绞死犯人的十字路口。人类无疑是受益于赫尔墨斯的，但有时候他也会存心在暗夜里引领人们误入歧途。有意思的是，这位大神身世的另一个版本说他和阿佛洛狄忒是双胞胎，他们都是天空之神乌拉诺斯(Ouranos，眼熟么，其实就是天王星)之子，生日都是朔望月的第四日。而他们的儿子就是厄洛斯，爱与争端之守护神。这个关于赫尔墨斯身世的古怪传说向我们展示了他个性的另一个维度，他远远不是单纯的骗子。他的双胞胎和灵魂伴侣是丰饶之女神，他们孩子的形象就代表着生命的强大约束力。赫尔墨斯甚至会通过争吵和分离来培养关系，并凭借事物间的差异将它们带到一起，反之亦然。

　　按照瓦尔特-奥托(Walter Friedrich Otto，专注希腊神话三十年的德国文献学者)的描述，赫尔墨斯“有欠体面”：他的力量来源于足智多谋，他通过欺诈和迷惑来达成目的，因此用“有魔力”而不是“英雄气”来描述他更合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之前提到过的文艺复兴期间那些神奇的文字都被赋予了“无比伟大的赫尔墨斯”。他是一位大巫师，也是魔法师的保护者。他既给人好处，也工于心计，完全无法预料，更多的时候他体现出的是无法预料的特性。奥托写道：

　　“这就是他的真实本性，如果有人在路上发现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或是被突如其来的幸运撞了一下腰，那他必须感谢赫尔墨斯。我们常用的表示意外之财的词就是“Hermaion”，而“贪欲”的表述也是“common Hermes”(koinos Hermes)。确切的说，人们常常会在经历一堆麻烦之后才会收到这位大神的馈赠，但最后一般都还是会有幸运降临。印度神话里的普善(Pushan)跟赫尔墨斯类似，这位神明也会给人指明方向，让人免于迷路。”

　　荣格对于这位诈术师有时光彩夺目，有时阴郁黑暗的形象深深着迷，尤其着迷于炼金师口中的“墨丘利”。对他来说，这个形象代表潜意识中的神秘的动力，时而具有毁灭性，时而又幽默诙谐，有时候还让人恐惧，但始终是那么模棱两可和丰富多彩。这种永不停歇，织成人们美梦与噩梦的富饶在古风时期(约公元前7世纪到前6世纪的希腊)就有所体现，当时的先民们把崇拜赫尔墨斯的雕像立在了各个十字路口。赫尔墨斯的脸长满胡须，俏皮微笑着站在矩形石柱的顶端，用他勃起的生殖器给人指路。荣格在他关于这位魔术师原型的随笔中这样写道：

　　“这位诈术师的主题并非是仅仅在神话中出现，也会在毫无戒备的现代人身上体现出来，每当人们遭遇讨厌的突发事件，让他们的意识和行动带上明显的恶意之时，就是他在作祟。”

　　荣格把这个狡诈的形象与阴影联系起来，于是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双子座神话中“敌对的弟兄”这个主题上。

　　“所谓的文明人已经遗忘了这个骗子。只记得他的象征与隐喻，当人们对自己的愚蠢无能发怒时，总会说命运在捉弄他或是自己魔怔了，而永远不会怀疑自己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潜在阴暗面里其实潜藏着更甚于自己最疯狂噩梦的危险。当人们混入人群，埋没自己之时，这个阴暗面就被调动起来，并且就像历史上发生过的那样，被拟人化并具体表现出来。”

　　命运常会跟双子座开玩笑，因为这就是他们自己灵魂中具备的属性。双子座身上体现出赫尔墨斯具有的那无穷创意的事例不胜枚举，这些人为我们留下了诸多宝贵的文化遗产；瓦格纳、但丁和托马斯-曼(Thomas Mann，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德国作家)都是双子座中佼佼者的代表。但在我看来，荣格所写的“讨厌的突发事件”以及在双子座成长道路上遍布的与对手的冲突，会引发他们对生活中多变经历及传说中那位光与暗并存之神的深深感激。毫无疑问，要是没有这多姿多彩的一切，双子座很可能会觉得生活太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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